百万辞别未成言


“我们每个人不仅仅是一个人,在我们身上还存在着五百万亿个生命,你的死亡也就是它们的死亡。”

我醒来的时候,落日即将被地平线吞没,黛色从天际向下蔓延,早上看起来就没什么生命力的太阳似乎已经走到了一生的尽头。
说话的声音仍然在继续,我听出是生物老师的声音,他总喜欢在课堂上突然扯开话题,我试着回忆了一下他的相貌,然后又以“不能走神”为由让自己停止了想象。几个星期前我得了一场大病,用我邻居的话说就是“到了快要死掉的程度”,于是只得拜托他用录音笔把上课的内容录下来。录音笔里的声音仍然在继续,只是此时已经转变成为属于课间的嘈杂声,负责给我录音的人似乎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我确实希望他就这么长睡不醒,但因为我仍然要依靠他带来录音,我决定暂时放弃这一想法。
我的邻居今天早上去学校前特意来到我家对我说:“今天社团要去郊游,我负责带队。”听起来像是在给我汇报今天的行程,实际上在他那张笑脸背后的意思是——当然,一个月前病得快停止呼吸的你就不用去了。
“这次去哪里?”我没看他,低头拉直被子上的褶皱。因为那种话就对人发火是三岁幼童的行为,我也没必要给他留下笑柄。“就是附近的那个神社。”他笑眯眯地(我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的表情)回答。

毫无疑问,他想让我发火。我们刚认识的那一年,他来到我家,主动邀请我去附近的神社。因为不熟悉的原因,我那时很拘束,极少说话,走到一个路口他突然不见了,我正急着找他,冷不防脑袋上就被扣上一个花环,一根枝条还垂下来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愣在那儿的时候就听见他站在我身后开始大笑,最后整个人都蹲在了地上。

我随手拿起床头的一个纸杯朝他扔过去,他轻轻一跳避开了。“你扔东西还是这么轻飘飘的。”他说。“明天我的假期就结束了。”我回答,“到时候让你看看我是不是没力气。”
我估计他没听见我的声音,话还没说完的时候,门就发出了被扣上的“咔哒”声。

我看向窗外,已经没有光线了,录音笔里的嘈杂声也已消失,应该是下一节课开始了。我按下暂停键,重新躺到床上。远处传来沉闷的声响,似乎是雷声。
第二天我回到学校,在走廊上碰见两个同社团的后辈,他们看起来脸色很不好,我便顺口问了一句昨天的郊游情况如何。
他们立刻停住了脚步,其中一个的视线撞上了我的,他嘴角抿得很紧, 然后挪开了视线。“神社昨天发生了火灾,我们正好在里面。我和……”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我和前辈在神社里面……”“等一下。”我打断他,“为什么只有你们两个会在神社里面?”“我是好奇里面的结构,前辈他……似乎是为了给谁祈福。”后辈的声音开始发抖,回答我的问题似乎成了对他的折磨。“我们两个跑到出口,只能有一个人通过,前辈说,你先走,你先走。然后就,就……”他努力深呼吸了几次,却仍然说不出一句话,甚至开始浑身发抖,他仍然站得笔直。
“然后就……”一直没说话的另一个后辈终于带着浓重的鼻音开口了,只说了三个字他就蹲在了地上,把头埋在了膝盖里。我动了动嘴想说话,但也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就继续往前走。这条消息的影响已经盖过了我重新出现在班级里,我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拉开凳子趴到桌子上,我又有些困了。
我闭着眼睛,外套上隆起的褶皱正好顶住了我微微发抖的眼皮,于是我扭过头换了个方向,很快,底下垫着的布料就因为吸收了大量液体而变得冰凉起来。


















看得出来这写的是哪两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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