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炬之歌

背景为《三体》大低谷时期(也可以理解为末日paro)

太宰治第一人称视角

送给中也先生,生日快乐 (终于在最后几分钟赶上了)

 

 

门被敲响的时候,我正在和那位先生进行每日例行的通话,听到敲门声后我对他说了一句“稍等”,然后站起身往玄关走去,脚下的木地板随着我的踩踏发出不算小的“吱嘎”声,一直蔓延到房门之前。

 

 

虽然我和电话那端的那位先生每天都要进行一次通话,但其实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满打满算也就三个月,三个月前的一天晚上,我正在翻阅一本黄金时代的书籍,作为违禁品,黄金时代的书籍总是被我放在家中灰尘最多的那个角落里,翻动纸张的时候就会有细小的浮尘跳出来,被橙黄色的灯光照得发白,慢悠悠的晃在空气里。家里只有我一个人,街道上也没有一点声音,周围的空气都凝固起来。

电话铃就是在这时响起来的。

我拿起听筒,还没来得及说一句“你好”,对面劈头盖脸的就来了一句:“芥川龙之介是你什么人?”我被这个问题砸得愣了一下:“我是他的老师。”在这个年代,老师也成了高危行业,虽然从黄金时代的书籍来看很早以前就是如此了,但现在老师的生活变得更加艰难,尤其是历史老师,稍有不慎,讲到黄金时代的时候说错一个字,就被扣上“人奸”的帽子,但我这个“老师”,虽然并不算够格,却比任何一位说话不过脑子的历史老师都要危险,我给芥川君上课——所谓的“上课”就是给他一本书让他自己看,但是,我给他看的,全部都是沾满了我家的灰尘的——黄金时代的书籍。

“那您可真是个好老师。”对面的人接下来说的话让某些不好的预感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像您这样给学生看《听客溪的朝圣》的老师,现在可能只有你一个了。”对面的人顿了顿,抢在我组织好语言之前又加了一句:“您可别告诉我您不知道这本书是属于黄金时代的违禁物?”

“......我想这之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终于想好了回答的话,“芥川君是个好学生,就是偶尔好奇心有点重。我根本就没听说过这本书,更谈不上给他看了,也许他是无意间得到了这本书,但是请您相信我,他不是‘人奸’也不是ETO(地球三体组织)的成员,他只是个求知欲比同龄人强一些的普通孩子罢了。”

电话那头的人笑了起来:“不错嘛,芥川的老师。我打了快十个电话,终于有一个不是急着谴责学生然后撇清关系的了。”我因为他这句话稍微放松了一点,对面人的声音顺着电话线传过来显得有些失真,我听出他嗓音里的沙哑,想来平时没少抽烟,或许给我打这个电话前他刚把一个烟蒂扔进脚边的垃圾桶。

“你这人还算不错。”电话那头的人说。“那么我能问个问题吗?”我打断他,“您是芥川君的什么人?”

“我?我算是他的房东吧。”

也难怪了,以芥川君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把这本他如此重视的书随便乱放让别人看见的,但是,即使他藏在房子最隐蔽的角落里,我听芥川君提起过,他的房东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谁能比房东更了解自己的家呢?

我们又互相客套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可到了第二天晚上,在凝固成块的空气里,我鬼使神差的拨通了前一天的那个号码。接电话的是那位嗓音沙哑的先生,我刚刚说出一个字他就听出了我的声音:“你是芥川的老师?”“是的,虽然这个请求有些冒昧,但是,您能和我聊聊昨天您说的那本《听客溪的朝圣》吗?”我说。

没说可以还是不可以,那位先生沉默了几秒后说:“‘美丽而恐怖的双生海洋在那儿相会。伟大的冰河分崩离析。在基督的时代就变成雪花而飘落地球的冰块,随着一声巨响剥离了浮冰群,坍塌成水。’我目前最喜欢这句话。”

自那天以后我们每天都会通话,一开始是我打过去,后来有一天我从外面回来,从室外带进来的气息还没在房间里散掉,电话铃就响了起来,我跑过去接,拿起话筒后就听到对面传来的沙哑的嗓音:“晚上好啊芥川君的老师,昨天我们聊到哪了?哦,是关于博斯曼斯和玛格丽特最后相见的场景*——”

不知道这算不算某种默契,我们从来没有主动问过对方的名字。他只说过芥川君其实要叫他“学长”,我说巧了我也是,然后我知道他与我同龄。他唯一的弟弟,在八岁的时候死在了“饥饿大进军”之中。“即使三体军队不来,死亡不也是我们所有人最终的归宿吗?”有一天晚上他突然说,“正视现在有什么错呢?想在可以好好活着的时候活下去又有什么错呢?”

“拥有这样想法的人,又有什么理由被抹杀呢?”他问。芥川君曾经无意间说起过他租住的房子里灯光极其昏暗,晚上根本无法在那样黯淡的灯光下看书。我想,电话对面的那位先生此刻一定在这一片灯光里坐直身子,手里紧紧捏着话筒等待着我的回答,我敢肯定,他的双眼一定是那里最亮的光源。

自那天之后,我无法抑制的想见他一面,好几次通话的时候,话语已经到了嘴边,我却犹豫起来,最后还是没有开口,我不确定他是否想和我这样一个“只闻其声”的人见面。

 

 

但这样的想法在时间的冲刷之下越来越不可抑制,我在今天晚上通电话前组织了几十次语言,终于在通话时说了出来:“我想——”

房门就在此刻被敲响,我的勇气像是个被扎破了的气球迅速的瘪了下去,只得匆匆对他说一句“稍等”然后赶去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芥川君的时候,我在吃惊之余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不过好在芥川君已经习惯了,他只是拉着站在他身后那个小女孩的手说:“非常抱歉太宰先生,我和妹妹只能在您这里先借宿一晚了。”

“厨房的冰箱里还剩一点食材,你们先凑合一下吧。”在芥川君的妹妹面前我实在摆不出什么臭脸,简单的嘱咐了几句,就走向书房重新拿起电话,试探性的“喂”了一声。

电话那一端应得很快,这是我没想到的,我还以为以他的性格一定已经不耐烦的挂了电话,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他接下来说的话:“芥川到你那了?”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他又说:“总体来说你人不错,芥川住你那我也放心,我这边灯光太差,照他那看书的劲头早晚得瞎掉。”“你就是为了这个赶他出来?他还有个妹妹!”我提高音量。

“你听说了‘黑手党事件’吗?”他沉默了一会儿问。

我因为刚才提出的那个问题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因为他的这个问题突然像是被人紧紧揪住后摁在了一盆冰水里,几天前,戒备还算森严的政府大楼突然遭受了袭击,好几名对所谓“人奸”与“ETO成员”采取强硬态度的政府官员死于混乱,据目击者称,现场有用红漆喷出的几个大字——“给岁月以文明,而不是给文明以岁月。”因为这句话之后的署名是“Mafia”,因此这场袭击又被称为“黑手党事件”。

“是你......?!”我的声音颤抖起来,用另一只没有拿着话筒紧紧掐着手臂让自己不至于因此而说不出话来,“你对自己究竟是多有自信,这都过去几天了你还坐在这里给我打电话?听着,现在,把电话放下,赶紧去火车站,去我的家乡,我给你安排。你到那里就说是……”

“停,停,芥川的老师太宰治先生。”他准确的叫出了我的名字。“你以为我想不到要走吗?”
“我以为你想成为那种英雄电影里的超级大英雄。”我呛他一句,我又何尝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走?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呛回来:“你看窗外。”

“那是一片黑夜啊。”

他最后又轻声说了句什么,随着那句话一起顺着电话线传递过来的,是门外的嘈杂声,门被撞破的声音,以及最后他从容搁下听筒的那声“咔哒”。

 

几天后,我终于打听到“黑手党事件”的主谋已被抓获,并且将在今晚被处以死刑,本以为会顶不住社会压力的政府最后还是选择了这条路。那天晚上我站在窗前注视着街道,尽头突然飘来一团火焰,这似乎是一个信号,瞬间道路的两旁都亮起了火光,原先藏在黑暗的那些人纷纷举起了他们手里的火炬。我看向那一团移动的火焰,在手举火把的政府人员旁边走着的是一位年轻人,火苗逃离了那根木棍,他的头发就是比人世间任何光亮都要夺目的火焰,他抬起头,像是有某种神奇的心灵感应,他朝我的方向看过来,那一瞬间,我发誓,我看见的是属于黄金时代的,最纯粹的天空。

他冲我笑了,然后又扭过头继续往前走,我盯着他处于火光之中越来越小的背影,突然想起了那天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总有人要成为烧尽这世间黑暗的火焰的火种。”

“太阳还会照常升起的。”

 

 

 

 

 

 FIN.

“芥川君,你那位房东的名字是什么?”
“中也先生……他的名字是中原中也。”
 

 

 

 

 

 

 

 

 

 

 

 

 

 

 

 

 
 

 

 

 

Torch song 直译:火炬之歌  它在字典中真正的意思:情殇曲

* 《地平线》的两位主人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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